“我有恐高症，我不敢往下看，说不定会跳到一块石头上，脑袋开花。我游泳也不快，没等游到岸边，就会被水流从瀑布上冲下去。那可就真的献身于大自然了，谁也救不了。”肖翰挣脱露易丝的手，开始往回走。
“你不是一向觉得自己是个男子汉吗，怎么连这点冒险精神也没有。我今天非要你跟我跳下去，不懂得冒险，你在北美就白过了。”露易丝说完又去拉肖翰，见他怎么也不肯向前走，她便走到悬崖边，对肖翰说：“我跳一次给你看。你下次要不跳，我就把你推下去。看清楚。”露易丝说完转身，几乎没有跑动，伸出手臂，整个身体在空中画了一道漂亮的弧线而落入水中。肖翰只觉得整个水面都在晃动，他壮着胆朝水面望去，看到露易丝从水面中浮出来，迅速向岸边游去，爬到岸上向他挥手。他整个悬着的心，这才算是放下了。在那一瞬间，他觉得露易丝很了不起，看上去有些渺小，离他也很远。他在心里暗暗地骂自己胆太小，他还是没有勇气跳下去。
过了一会儿，露易丝身上挂着水滴走回来。“哇，你体会不到游到岸边时那种奇妙的胜利感。我很多年没从这里跳下去了。我认为长大了胆量会变小，刚才我还真有些害怕，要是你不在身边，我也许会犹豫的。现在放开胆量，跟我一起跳下去。”她说着，又上前拉住肖翰的手臂。肖翰还是下不了决心，他往后退缩。露易丝失望地坐下来，肖翰坐到她的身边。
“实际上我喜欢冒险是从中国开始的。我小时候在中国骑自行车，那里的人不喜欢遵守交通规则。有次我是绿灯穿过马路，一辆汽车闯红灯朝我压过来，我吓得从自行车上跳下来，滚到了路边。那辆自行车完全给碾碎了。另一次吃东西，我吃坏了肚子，打了三天的吊瓶，住了一个星期医院。大夫说晚送医院一个小时就没命了。你猜我在中国最讨厌的一件事是什么？去卫生间。有一次我去一个公共厕所，那气味差点把我熏倒，更恶心的是不能睁眼看。我不小心滑倒了，差一点没摔进去，当然现在情况有所改进。我回加拿大把历险的经历讲给别的小朋友听，他们都说我胆大。我也就很自豪，胆更大了。你不敢冒险，胆子就永远大不起来。”露易丝说完拉起肖翰，“你差不多快要跟我信了上帝，我非要你跟我跳下去。生命的全部意义就在于冒险和拼搏。来，豁出去，跟我一起跳。”她对肖翰大吼一声，“你究竟是怎么啦？你这个胆小鬼！”
她背对着悬崖又一次用力拉肖翰，肖翰本能地向后退缩，就在那一瞬间，露易丝用力太猛，手臂滑落开来。她站立不稳，背仰着身子从悬崖上掉了下去。肖翰只听到露易丝发出的尖叫，他顾不上恐高症，探头向深潭的水面望去。他看到露易丝仰面跌进水里，激起了高高的水花。他一直希望露易丝会很快露出水面，但是没有。他感到恐惧向他逼近。露易丝会不会被冲到另一个瀑布下面？如果冲下去，“JesusChrisi！（耶稣，基督！）”他想到这里喊了一声，上前跑去纵身跳了下去。他没有迅速向回游，他感到水流的推力，他顺势朝水流的方向游去。他浮出水面，高声地叫喊：“露易丝！露易丝！”没有回声，他不顾一切地向瀑布的方向游去，他感到了更大水流的冲力。
他潜下水去，希望能发现露易丝。她可能是刚才跳水时，头部先入水，受到了巨大震荡，昏迷过去。或许身体碰到了岩石，受了伤。他不敢想下去。
（一二八）
《最后的选择》已由中国文联出版公司出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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